引例：
2019年1月7日，知名宠物食品品牌“百利本能”的商标及不正当竞争纠纷案尘埃落定：浙江省 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判决，认定代理商申 某某不构成商标侵权与不正当竞争。
美国的“Nature’s Variety”及旗下子品牌 “Instinct”系列宠物食品，在宠物界享有美誉。其 对应中文名“百利”“本能”在中国市场也较有影 响力。但令人遗憾的是，这个品牌所有人美国MI产 业有限公司百密一疏，却未在中国将“百利本能” 字样注册为商标。
2015年11月30日，以马某为法定代表人的艾某 某公司，提交了第18463413号“百利本能”的商标 注册申请，核定使用在第31类动物食品、动物饲料 等商品上，2017年1月7日获准注册。
为打击竞争对手，以实现利益最大化，2017年 6月，艾某某公司以申某某侵犯其涉案商标专用权为 由，向淘宝网进行投诉，并诉至法院。诉讼请求为：
一、申某某、淘宝公司立即停止侵犯艾某某公司注册 商标专用权的行为；二、申某某、淘宝公司赔偿艾某 某公司1413038.72元；三、淘宝公司在店铺张贴告 示赔礼道歉，消除因销售侵犯艾某某公司注册商标专 用权的商品给艾某某公司造成的不利影响；四、申某 某、淘宝公司赔偿艾某某公司为制止侵权行为支付的 合理费用即机票8776元、公证费5400元；五、申某 某、淘宝公司承担本案诉讼费用。
经审理，一审法院判决如下：一、申某某立即 停止侵害艾某某公司第18463413号注册商标专用 权的行为；二、申某某于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赔 偿艾某某公司经济损失（含合理费用）80000元； 三、驳回艾某某公司其他的诉讼请求。案件受理费 17645元，由艾某某公司负担8328元，申某某负担 9317元。
申某某与艾某某公司均不服一审判决，提起 上诉。二审法院经审理认为，申某某关于“百利本能”的在先使用情况、使用行为的正当性，以及其 使用行为不会为普通消费者正确识别被诉侵权产品 的来源制造障碍。因此，艾某某公司所提出的申某 某构成侵害其“百利本能”注册商标专用权及构成 不正当竞争等诉讼请求，均被驳回。
与此类似的案例还有防晒霜Coppertone“水宝 宝”的生产商拜耳集团诉李某不正当竞争纠纷案。 虽然，通过非正常手段申请商标注册的当事人并未 赢得诉讼，但是正当的品牌所有人却因此饱尝诉 累，白白耗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一、行为分类
随着商标注册程序优化、注册周期缩短、注册 成本降低、注册资源减少，一些非正常申请商标注 册的行为大量出现，如以傍名牌为目的的商标恶意 申请行为、以转让注册商标牟利而非实际使用为目 的的商标囤积注册行为。
总体来说，非正常申请商标注册行为，是指那些认为商标是奇货可居的人，不正当利用国家的商标注册制度，大量申请注册商标后并不使用，而是将其作为牟利手段。这些非正常申请商标注册的行为，严重扰乱商标管理秩序和市场经济秩序，破坏 营商环境，从而引起社会各界广泛关注。有识之士强烈呼吁应尽快予以遏制。
为回应社会关切，净化营商环境，2019年2 月12日，国家知识产权局发布《关于规范商标申 请注册行为的若干规定（征求意见稿）》（下称 《若干规定》）。《若干规定》明确了非正常申 请商标注册的八大类行为，包括摹仿为相关公众 所熟知的商标、抢先申请注册他人已经使用并有 一定影响的商标、重复申请且明显具有不正当目 的、短期大量申请注册明显超过合理限度、缺乏 真实使用意图等情况。
二、原因简析
为什么非正常申请商标注册行为屡禁不止呢？
一是应对非正常申请商标注册的法律规定有 待健全。中国一方面实行商标注册取得基本制度， 一方面规定了未注册商标保护的条件，强化商标使 用义务，弥补商标取得制度的不足之处。然而，在 现有法律框架下，对于大批量的非正常申请商标注 册行为而言，商标获得注册的准入条件较为宽松， 商标权丧失的退出规定又有所不足，法律未能做到 “严进宽出”。从另一个角度说，非正常申请商标 注册行为缺乏法律制裁措施，其法律风险比较小， 违法成本较低。这就给胆大妄为之人提供了一定的 投机空间。
二是低成本高回报让非正常申请商标注册有利 可图。近年来，国家施行了一系列的积极措施，包 括商标注册便利化改革、下调商标注册规费、加快 商标审查周期等，改善了营商环境。令人大跌眼镜 的是，一些别有用心的市场主体利用这些措施，从 事非正常申请商标注册的勾当。近年来，官方收费 标准一再下调，为广大企业节约了经营成本。在成 本逐渐低廉的同时，商标投资的收益却屡创新高。 这就引发了非正常申请商标注册行为的井喷。例 如，电视剧《平凡的世界》热播后，注册商标“双 水村”意外走红，该商标注册人谢绝了他人开出的 100万元交易价格，随后获得A轮近亿元融资。
三是市场主体诚信状况有待提高。商标注册取得 制度有其天然的优越性，同样也存在先天的弊端。这 种制度的经济性、合理性都得到了证实。然而，该制 度在中国运行过程中，显示出一些弊端：商标领域投 机钻营的现象时有发生，如在一些新闻事件被媒体披 露后，某些市场主体一拥而上，抢注名人姓名、网络 热词、行业通用词等，手段不一而足。
三、应对措施
非正常申请商标注册行为破坏了国家商标制 度的健康运行，与商标法“保障消费者和生产、经 营者的利益，促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的立 法宗旨背道而驰，严重妨碍市场主体的正常经营活 动，损害公平竞争的市场秩序，不利于经济健康发 展。必须予以遏制。
一是加大打击力度。2018年8月，因广州某贸 易有限公司等部分企业不以使用为目的大量申请商 标的不良现象引发社会关注，商标局组织召开恶意 注册、囤积商标行为规制措施研讨会，并专门邀请 知识产权界有关专家参加。与会人员达成一致意 见，共同研究规制恶意注册、囤积商标行为的措 施，以打击恶意注册、囤积商标行为，倡导“以使 用为目的”的商标申请行为，推动中国商标品牌健 康发展。
随后，因16000多件商标注册申请涉嫌囤积商 标，商标局依法陆续做出驳回决定，从严从快打击 了非正常商标申请行为。并且举一反三，严密监测 商标注册全流程的各环节，在审查、异议、撤销等 各环节严格把关，从严审查、坚决遏制和打击恶意 注册、囤积商标等非正常申请行为。同时强化代理 机构监管，加大宣传引导力度，第一时间向社会公 布典型案例，引导社会公众树立依法合规的商标注 册意识，营造良好营商环境。
二是完善法律法规。全国人大常委会和国家知 识产权局已经行动起来，堵塞法律漏洞，回应社会关切。
第一，国家知识产权局官网公布《若干规 定》，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 国家知识产权局称，此举旨在通过完善商标法 律法规，优化商标申请注册、使用和保护等制度， 形成遏制非正常申请商标注册行为的长效机制。
国家知识产权局有关负责人指出，为在短期 内快速遏制非正常申请商标注册的行为，特借鉴 专利领域非正常申请行为规制措施，起草本部门 规章，以便充分运用现有法律制度，重申保护注 册商标专用权的立法宗旨，加强政策引导，有效 解决现实问题，并为今后修改完善商标法奠定基 础、积累经验。
《若干规定》共包括五方面内容：1.明确立法 目的，重申商标法确立的诚信原则，重申以使用意 愿为前提申请商标注册的导向；2.以列举方式规定 非正常申请商标注册的行为类型；3.明确非正常申 请商标注册行为的法律后果；4.从信用记录、统计 标准、代理管理等方面采取措施，重拳出击，严格 规制非正常申请商标注册的行为，并规定当事人相 应的权利；5.明确各级知识产权主管部门职责，确 保其理直气壮地引导、规范商标申请注册和使用行 为，动员社会公众举报、监督非正常申请商标注册 的行为。
第二，2019年4月23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对商 标法作出第四次修正。修改后的商标法将于2019年 11月1日实施。第四次修改后的商标法对非正常申请 商标注册的行为作出限制，其中五处涉及非正常申 请商标注册的行为。
1.增加“不以使用为目的的恶意商标注册申 请，应当予以驳回”。这一规定有利于打击恶意抢 注商标后向知名商标、驰名商标权利人或在先权利 人出售该抢注商标进而牟取暴利的行为，并可以从 商标注册申请的源头遏制恶意抢注商标的乱象，让 商标注册申请的目的回归商标原本的使命，即在指 定商品和服务项目上使用。
2.增加了商标代理机构对“不以使用为目的的 恶意商标注册申请行为”的合理注意和审查义务。实践中不乏商标代理机构为虎作伥，帮助委托人恶 意抢注商标，甚至充当急先锋，为委托人恶意抢注 商标出谋划策的情形，本条规定从商标代理业务的 角度，进一步切断不以使用为目的恶意抢注商标的 途径，加大了打击恶意商标注册申请行为的力度。
3.新增了申请商标异议的法定事由，即“将不 以使用为目的的恶意商标注册申请”作为申请商标 异议的法定事由。
这一修改从商标注册流程上钳制不以使用为目的 的恶意商标注册申请行为，同时也赋予被抢注人在商 标申请流程即初审公告流程中提起异议的权利。
4.新增了申请注册商标无效的法定事由，即将 不以使用为目的的恶意商标注册申请行为作为申请 注册商标无效的法定事由。针对已经得手的不以使 用为目的的注册商标，赋予相关权利人向商标评审 委员会申请撤销该注册商标的权利，突出强调商标 注册应以使用为目的，并重点打击不以使用为目的的恶意抢注商标的行为。这一修改有利于维护公平 的市场交易秩序，有利于遏制通过商标攫取超额利 润等缺乏诚信的商标注册行为。
5.增加对恶意申请商标注册行为的处罚方式。 在第六十八条第一款第三项后新增加一款作为第四 款，即对恶意申请商标注册的，根据情节给予警 告、罚款等行政处罚；对于恶意提起商标诉讼的， 由人民法院依法给予处罚。本条规定从商标申请流 程和商标诉讼流程，对恶意商标注册和恶意商标诉 讼给予全面打击和处罚。
知识产权的本质是促进经济社会发展，非正常 申请商标注册的行为偏离了这个目标，扰乱市场经 济秩序。国家对这些行为进行亮剑，十分必要，非 常及时。笔者相信，修改后的商标法和正式发布的 《关于规范商标申请注册行为的若干规定》，将有 力地遏制非正常申请商标注册的行为。
作者单位：中国石化集团北京燕山石油化工有限公司
来源：《中华商标》杂志2019年第5期
